上个月就惦记着重阳节去茅台镇的事儿,憋着劲儿要亲眼看看传说中的"下沙"到底咋回事。结果真到了十月十号那天,凌晨三点半手机闹钟震得跟要散架似的,眯着眼爬下床就往高铁站冲。
抢票差点抢秃噜皮,还是多花了两百块才挤上去贵州的动车。一路颠簸到了仁怀,跟着导航七拐八绕找到茅台镇。嚯!河边乌泱泱全是人,长枪短炮的相机举得比晾衣杆还高,空气里一股子粮食闷熟的甜味儿,混着点说不清的酸酵气。
挤进人缝瞅仪式
好不容易扒拉开人群挤到前排,正赶上老师傅们开干。几个光膀子的汉子嘿咻嘿咻扛着麻袋,哗一下把红皮高粱倒进大木甑里,那高粱粒小得跟芝麻似的,暗红色,捏一把硬邦邦的。旁边老头抄起木锨就开始翻,白花花的蒸气呼窜上来,熏得人脸发烫。
我伸长脖子往前凑,差点被维持秩序的保安当成踩线的拎出去。急得直喊:"师傅!这水真是河里现打的?" 旁边戴黄安全帽的大哥扭头乐了:"瞅见没?"他指着远处赤水河,"夏天跟泥汤子似的,这会儿清得能照见人影!老祖宗定的节气准得很,就等这水变透亮才开工。"
亲手搅了把粮堆
趁着工人换班歇口气的空档,我溜边儿蹭到刚摊晾的高粱堆旁边。伸手插进粮堆里一探——好家伙!表面摸着温乎,里头烫得缩手!穿蓝工装的大姐瞧见我龇牙咧嘴的样儿,递过来把木头耙子:"使这个!得把疙瘩都耙散喽,凉透了才能拌曲。"
我学着他们的架势扒拉粮食,汗珠子顺着后脖颈往下淌。干着干着突然闻到股馊馒头味儿,大姐噗嗤笑了:"发汗!等这酸味儿转成甜香,才算堆"
- 摸蒸笼:铁锅边沿烫得不敢沾手,老师傅却徒手掀盖子,掌心全是老茧疙瘩
- 看下窖:发酵池深得能蹲进两个人,底下还铺着去年发黑的酒糟
- 尝尾酒:老师傅舀了勺上一轮剩的酒尾递过来,抿一口又辣又苦,直冲脑门
歇脚时跟老酿酒工蹲墙角唠嗑,他嘬着烟卷嘟囔:"别信网上说的什么玄乎秘方!" 烟头往地上一摁,"全凭眼瞅手摸——粮堆要摊到三十八度半,手插进去不烫不凉刚好出汗;酒醅得捏成团不滴水,摔地上能散成八瓣。"
最累人的是扛曲块。试着帮工人搬刚发酵好的酒曲,草帘子裹着的砖块死沉,没走两步腰就跟断了似的。老师傅笑呵呵接过去,单肩扛着三块曲还能小跑,后背工服汗湿得贴肉上,结着盐霜。
收工往回走的时候天都擦黑了。脚底板生疼,裤腿上全是高粱壳子。回头望见车间窗户透出暖黄的光,突然琢磨明白一件事:什么水清粮熟、节气时令,原来都是哄着人跟着老天爷的节奏转。河里的水、地里的粮、窖里的菌,少一样都凑不出这一杯酒。怪不得老厂长叨咕:"急酿酒又不是拧水龙头!"
这一趟跑下来,膝盖磕青了两块,鞋帮子被曲块压得开了线,可摸着衣兜里那块发硬的酒曲,突然觉着值了——原来那口咽下去辣喉咙的东西,真是踩着节气点儿、磨着人手茧子,从土地里一寸寸熬出来的。
